沉重的朱漆山门在身后“哐当”一声合拢,那声音像一记闷锤,狠狠砸在许愿的心口上。
她抱着自己那个小小的、洗得发白的粗布包袱,孤零零地站在玄真观外。
门前的石阶冰冷,墙角的苔藓在初春的寒意里泛着陈旧的青黑。
头顶是灰蒙蒙的天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怀里那点可怜的家当,轻飘飘的,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,就像她此刻无处安放的命运。
“呜……”
细小的呜咽声终于抑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溢出来,很快变成了无法控制的抽泣。
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大颗大颗地滚落,砸在冰冷的石阶上,裂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
她越想越委屈,越想越伤心。
“师父…呜…师兄…师姐…你们…你们真的不要愿愿了吗?”
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斑驳的墙角根,像一只被暴雨淋透、无家可归的雏鸟。
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恐惧淹没了她。
“愿愿…愿愿知道错了…呜呜…愿愿不是故意的…愿愿以后一定管住嘴巴…一定…一定不乱说话了…”她断断续续地哭诉着,鼻涕眼泪糊了一脸,狼狈不堪。
可那扇紧闭的山门,像一张冰冷无情的脸,没有任何回应。
只有风吹过墙头枯草的呜咽声,像是在嘲笑她的无助。
绝望和伤心到了极点,一种夹杂着委屈的、孩子气的怨愤猛地冲了上来。
她抬起哭得又红又肿、像两颗小核桃似的眼睛,死死盯着那扇隔绝了她所有温暖的山门,用尽全身力气,带着哭腔和一种近乎诅咒的悲愤,大声喊了出来:
“呜呜呜…观主师父!师兄师姐!你们会后悔的!一定会后悔的!呜呜呜哇——!!!”
这声哭喊,带着她所有的伤心、委屈和不甘,在玄真观寂静的外墙下回荡。
喊完,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,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,肩膀剧烈地耸动着,只剩下压抑不住的、撕心裂肺的呜咽。
玄真观内,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。
后堂,清虚道长瘫坐在他那把吱呀作响的破旧太师椅里,脸色灰败,眼神空洞。
下巴上被粥烫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,更痛的是心。百年清誉毁于一旦,玄真观在他手上,怕是要彻底断绝香火了。
他越想越悲凉,下意识地伸手,心疼地抚摸着自己那垂至胸前的、象征着道门威仪的长须。
这胡子,他保养了数十年,每日晨起都要细细梳理,视为性命一般。
此刻,仿佛只有指尖这顺滑的触感,才能稍稍抚慰他千疮百孔的心。
窗外,天色阴沉。
就在他的手指捻过一缕长须的瞬间。
“滋啦!!!”
一道比后院劈裤子时更亮、更细、更快的紫色电蛇,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后堂窗户的薄纸,带着一股刺鼻的焦糊臭氧味,精准无比地、刁钻地劈在了清虚道长那引以为傲的胡子上!
时间仿佛定格了一秒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、如同烧灼湿毛发的怪异声响。
清虚道长整个人僵在了太师椅上,抚摸胡子的手还停在半空,脸上的悲凉瞬间被极致的惊骇和茫然取代。
紧接着,一股浓烈刺鼻的蛋白质焦糊味猛地弥漫开来。
他僵硬地、极其缓慢地低下头。
视线里,他那保养得宜、光泽顺滑的及胸长须,从下巴往下约三寸的位置开始,一大片区域彻底变了样!
原本银灰色的长须,此刻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焦黄色,根根卷曲、蓬松炸开,如同被投入滚水又捞起的面条,更像是一坨刚出锅、还冒着热气的劣质泡面!
边缘处甚至能看到细微的、烧焦蜷缩的黑色末梢。
“呃…呃……”
清虚道长喉咙里发出咯咯的、意义不明的气音,眼珠死死盯着自己那“焕然一新”的胡子,仿佛不认识了一般。
巨大的冲击让他大脑一片空白。
“啊!!!”
终于,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他胸腔里爆发出来,响彻了整个玄真观!那声音里充满了惊骇、剧痛(主要是心痛)和一种世界崩塌的绝望。“我的胡子——!我的胡子啊啊啊!!!”
这声惨嚎尚未落下,几乎就在同一时刻,从道观另一侧的库房方向,猛地传来一阵更加混乱、更加惊惶的喧哗!
“噗嗤!哗啦——哗啦啦——!”
“漏了!天爷啊!漏了!全漏了!”
“快!快拿盆接住!堵住!堵不住啊!”
“救命啊!米!面!油!全完了!全完了啊!”
库房门口,负责看守的玄明师兄连滚爬爬地冲出来,脸色煞白如纸,声音都劈了叉,带着哭腔:“师父!不好了!库房…库房漏了!全都漏光了!一滴…一滴都没剩下啊!”
库房内,一片狼藉。
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米缸、面缸、油缸,像是集体约好了一般,缸体底部同时出现了无数道细密的、不规则的裂缝!
珍贵的糙米、陈面、还有那点省了又省才存下的浑浊菜油,正以惊人的速度从裂缝中奔涌而出,争先恐后地渗入干燥的泥土地面,混合成一片污浊粘稠、令人绝望的泥泞。
地面上一片狼藉,米面混着油污,惨不忍睹。几个小道士手忙脚乱地拿着木盆、水瓢试图接住,却根本是杯水车薪,只能眼睁睁看着道观未来几个月的口粮在眼前迅速消失。
绝望的气息如同瘟疫般在小小的玄真观里蔓延。
前院,众弟子听着后堂师父那撕心裂肺的胡子哀嚎,又看着库房方向冲天的哭喊和狼藉,再联想到刚刚被赶出门外那个蹲在墙角、哭得惊天动地的小小身影。
所有目光,不由自主地、带着极致的恐惧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诡异敬畏,齐齐投向那扇紧闭的山门。
门外的哭声似乎小了些,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。
玄真观内,一片死寂。只有库房漏油的滴答声,和清虚道长抱着他那焦黄泡面胡子发出的、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,在空气中交织。
众弟子面面相觑,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撼:刚才那声哭喊…是诅咒?是预言?还是……天罚?
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知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:那个被他们无奈“退货”的小师妹/小师侄,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,更加不能招惹。
敬畏之中,竟诡异地生出了一丝绝境中的渺茫希望,或许,被退货,也不全是坏事?
至少,瘟神送走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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