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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蝶衣原型是谁(《霸王别姬》中段小楼是历史上的武生杨小楼?程蝶衣是梅兰芳吗?)

72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2-11-08 13:00:32    

陈凯歌导演的电影《霸王别姬》,描述了清末艺人段小楼与程蝶衣自幼在一起学习京剧,学成后一个饰演霸王,一个饰演虞姬,珠联璧合,相得益彰。他们历经了清末、民国、抗战、新中国、文革等不同时期,在岁月的波涛中沉浮,在人事的变幻中离合,影片从中表达出一些深层次的人生喟叹。

此片于1993年获得法国戛纳电影节的金棕榈大奖,为中国电影赢得了世界声誉。

关于这部电影中人物的原型,我想应该就是京剧艺术大师梅兰芳和武生泰斗杨小楼。

京剧《霸王别姬》,是梅兰芳与杨小楼合作编演的。剧本以明代沈采的《千金记》为依据,由戏剧家齐如山写出初稿,又经过加工润色,于1922年2月在北京第一舞台首演,获得巨大成功。此后数十年,梅先生演出此剧达数百场,使这部剧作成为梅派的代表作之一。

因此,电影中程蝶衣的原型,便是梅兰芳。

但是,电影中的程蝶衣,与梅兰芳在很多地方还是不太一样。例如,程蝶衣出身贫寒,是签了契约卖给戏班的。而梅兰芳是梨园世家,注定了要走唱戏这条路的。又例如,抗战时期,梅先生是蓄须明志,拒绝给日本人演戏的。而程蝶衣因为沉浸在戏里,不在乎给谁唱戏,日本人来了也照样唱,为许多人所不齿。

两人最大的不同,是性格不一样。程蝶衣性格阴郁孤独,一辈子活在戏里,人戏不分,这样导致了他的演艺精湛,但是生活却一塌糊涂。而梅兰芳是把生活和戏剧分开的,戏台上是婀娜娇娘,戏台下是翩翩公子。戏演得好,生活也很阳光,爱好广泛,广交朋友,到哪里都受人欢迎。

当然,程蝶衣是虚构的角色。他的身上不光有梅兰芳的影子,还有其他人的一些痕迹。例如,与梅兰芳齐名的程砚秋就是出身贫寒,经历坎坷,性格上有一点阴郁的。

虽然历史上并没有程蝶衣这一个人,但是作为一个艺术形象,程蝶衣这个角色应该是立得住的。

段小楼的原型,就是大名鼎鼎的杨小楼,——连名字都是一样的,就是姓不一样。

梅兰芳与杨小楼合作演出京剧《霸王别姬》的情景,至今为那些老观众所称道。据知情人讲,杨小楼的艺术造诣,不仅得之于先天的禀赋,而又加上后天的文化修养,扮相好,气度凝重而从容。他表演起来却能举重若轻,起落无迹,臻于化境。据说,与梅兰芳配合演过霸王的共有七个人,但是其他人都无法与杨小楼相媲美。

因为电影《霸王别姬》要表达的重点是对历史的感悟,并不在程蝶衣、段小楼的表演艺术,所以在这方面表现得少了一点。但是看了电影之后,我们还想了解更多的东西,了解历史上的真实内容。而且我发现,历史上的真实,往往比虚构的更复杂,更有吸引力。

历史上的杨小楼与梅兰芳

杨小楼与梅兰芳,因为自幼同院居住,所以较为亲切。兰芳9岁时上私塾,因受同学欺侮,不敢上学,他伯父打他,他也不去。小楼劝雨田,你越打他,他越怕,待我来哄他去罢。于是背负他去上学,走到该学的胡同口,兰芳哭而不肯入。小楼又背着他绕一大弯,进那一头之口,兰芳没走过这条道,才肯进去。到私塾,小楼对老师说明情形,老师把调皮学生申斥一顿,又安慰兰芳,而小楼又在塾中陪伴了一会儿,以后オ照常上学。兰芳常对我提此事,小楼亦常以此作为笑谈。

小楼长兰芳16岁,兰芳孩童时,小楼已成人。又在同院居住。他哄着兰芳玩的时候,当然很多,例如打打把子这类的事情,总常常有之,所以他二人感情很好。兰芳呼小楼为叔,二人常想合作。

小楼兴建第一舞台,开幕时把北京好角,几乎一网打尽,极力想约兰芳。彼时正是田际云成玉成班,后改翊文社,兰芳为台柱,际云当然不放。虽至际云与第一台,几几乎要闹气而亦未成功。翊文社散,俞振庭成班,又以兰芳为台柱。小楼与振庭,为师兄弟,当然不肯强夺。而第一台办事人,想设法拆散振庭之班,暗中约王蕙芳、孟小如。彼时振庭之班,兰芳之外,只有数人,蕙芳、小如都算好一点的。二人已被约离班。不意振庭眼明手快,把第一台之王凤卿约出来。

关于王凤卿,不得不在这里夹杂着叙述一些。彼时的王凤卿,不是后来的王凤卿,后来不知进步,天赋也有限,遂颓败不堪,然彼时正是老生人才缺乏之时,鑫培年老,不恒演,只有余叔岩、王凤卿、时慧宝三人,余学谭,王学汪桂芬,时学孙菊仙,号称三杰。余因嗓音失润,十余年未演,只在春阳友会票房中,偶尔一露。时亦不常演,且无靠背戏。最受欢迎者,惟王凤卿。且他正是壮年英勇,扮相亦英秀美观,所以彼时北京大多数人,都盼他同兰芳一起演唱,但总未实现,此次合作,自然为大众所欢迎。因此俞之班,与第一台,更成两立不相下之势。

如此相持数年,经朱幼芬成班,在第一台演唱,才把小楼与兰芳约在一起。成班之初,小楼定名为崇林社,此层前边已略谈过。小楼倒是无可无不可,而手下办事人,总是给他出主意。他们以为小楼叫座之力量,一定比兰芳大,然戏份又不好高于兰芳,如此则小楼便觉吃亏。于是兰芳拿戏份,小楼拿加钱,每一座他拿一角。

成班日期未久,一日小楼演《冀州城》,兰芳、凤卿在前边演《武家坡》,上座一千零几十人,小楼拿了一百元零几角。次日兰芳演《嫦娥奔月》,戏情虽简单,但系新排之戏,当然演大轴子,则小楼便演倒第二。这一天正赶上极冷的天,而西北风也很大,我与兰芳正在前门内友人家吃晚饭。兰芳不想吃饭,说觉着不舒服。别人便问什么病,赶紧请医生看一看。其实我已经看出他的意思,他想着这样冷天,这样大风,戏园子座一定上不好。而且这出戏,很演过几次,并不新鲜,谁还能冒这冷风来看戏呢?若在平常,他不理会这些。现初次与小楼同班,昨天他的《冀州城》,上了一千人,今天若只上六七百人,便有些不够劲,总算输给小楼了。所以他也想借说有病而回戏。无奈当时那几位朋友,没看出他这种心思来,倘若看出来,他们若提议因病回戏,兰芳一定极端赞成,也或者真就回了戏。于是我先发议论,说,这个时候已经开戏,不能再回戏。你少吃一点,休息体息,演完了这出戏,再请大夫。我这话是要把他回戏的思想打断喽。他人也无异辞。

吃完饭,我同他往第一台,坐在马车里头,他是老麻烦(北京俗语念mofan),我就一直安慰他。及至走到煤市街南口外,车夫便说了一句:“西边怎么那样多的车呀?”我们探身一看,果然大街两边,都是汽车、马车、包车,这当然都是来看戏的。兰芳高了兴了。进园子一看,人山人海,那晚共卖了1800多张票,为第一台一生的最高纪录。兰芳当然梦想不到,连我也莫明其妙,那天的座何以上那么好?

彼时兰芳叫座之力比小楼大,那是不错。但平日也常演戏,不见得能叫这样多的座。说是戏好能叫座,这出戏在彼时确能叫座,但它是我编的,我排的,其实也没什么多好。而且以后同小楼合排的《别姬》比这出好得多,也没叫过这许多座。第一次出演也不过上了1500多人。此日天气又冷,能有此力量,谁也说不出个道理来。只好说一句,兰芳的运气好。

我为什么地写这段故事呢?一则因为有点传奇性,二则因此,小楼与兰芳,就有点不易合作了。此戏演完之后第二天,幼芬与小楼送戏份,当然照人数共给他送去180元。幼芬把钱放到桌上,小楼叹了一口气,说:“人家唱戏,咱拿钱。(这当然是很惭愧的说,说罢大笑。)兰芳是我眼看着他长大的。现在居然有这么好的人缘,这么大的力量。他小时我常背着他玩要,实在不是外人,以后我也不用拿加钱了。我的戏份,跟兰芳一样就得了。”本来么,自己叫来的座,自己拿钱,是理直气壮的。别人叫来的座自己也拿加钱,当然就不好意思的了。

这件事情,在小楼、兰芳,倒没有什么。而下边办事人则大不高兴。因为这样一来,他们有了损失,小楼拿加钱,数目有出入。比方上了1000他们可以告知小楼,说上了800则从中便可扣下200元。他们只要告知朱幼芬用这个办法,没有不答应的,他们是赚很稳当的钱。如今拿一定的数,则他们无钱可赚,然亦无法,只得暗中捣鬼。

杨小楼、梅兰芳,1931年在长城唱片公司录制《霸王别姬》

梅兰芳、杨小楼《霸王别姬》

【1931年长城唱片】

徐兰沅京胡、耿永清京胡、王少卿京二胡

鲍桂山司鼓、何斌奎司鼓

项 羽:[西皮散板]今得了李左车楚国之幸,

到后宫和虞姬商议起兵。

虞 姬:(白)妾妃接驾,大王千岁!

项 羽:(白)平身!

虞 姬:(白)千千岁!

项 羽:(白)赐座。

虞 姬:(白)谢座。

项 羽:(白)可恼啊,可恼!

虞 姬:(白)大王今日回宫,为何这等着恼?

项 羽:(白)那刘邦反复无常,会合诸侯又来讨战,你道恼是不恼?

虞 姬:(白)大王若因一时气愤,躁切出兵,汉兵势众,韩信多谋,终非大王之福。依臣妾之见,只宜坚守不可轻动,大王三思。

项 羽:(白)这个?哎呀!想那韩信,辱骂孤家,孤今出马,若不取胜,纵然战死沙场,誓不回程!

虞 姬:(白)王心已定,妾妃不敢多言,如此何日发兵?

项 羽:(白)明日黄道,正好兴兵,妃子与孤同行。

虞 姬:(白)领旨!愿大王此去旗开得胜,马到成功,后宫备酒与大王同饮。

项 羽:(白)如此有劳你了!

[西皮散板]但愿得此一去旗开得胜,

虞 姬:[西皮散板]灭刘邦擒韩信共享太平。

他二人排出《别姬》之后,我本想再给他们排几出别的戏。但因兰芳往上海,回来后二人就没有再合作,也就未再编二人合作的戏。这是很可惜的事情。

《别姬》的霸王,虽然由小楼排出,但二人合演了不过一两次。以后再演,总是义务戏。小楼常跟我说,我唱了一辈子《霸王别姬》,可是没挣过钱。这话是一点也不错的。因为堂会戏虽可以挣钱,但多因为项羽、虞姬结果都死,嫌不吉利,故演得不多。而义务戏,则无钱可得也,故小楼有此语。倘他二人能长期合作,则一定有许多好戏可排,我写此段文字,也是有感于这一层。

《京剧谈往录三编》 北京出版社 1990年9月出版

杨小楼被慈禧赏赐扳指一事(摘自 齐如山《清代名角录》)

他在西太后面前红得发紫,赐赏“扳指”的故事,有些耐人寻味。

这篇文字的写法,既非小传,又非碑文,想到什么就写什么,好坏一齐写,孔夫子所谓“瑕不掩瑜,瑜不掩瑕”,只是随便谈谈。中国向来有句谚语,曰:闲谈莫论人非,总应该隐恶扬善。为什么人家的坏事,也要说呢?这话不是这讲法。这里说的好坏不是关乎人的私德。这些年来,报纸上常常看到,谈到演员私事,且有恶语攻击的,这固然于法律上站不住,于道德上也站不住。我当然不是那样写法,所谓坏事者,也都是关于戏台上演戏的事情。按台上演戏之好坏,是有目共睹,无须乎隐藏的,也是不能隐藏的。且有时所谓坏处,也或者就是好处。再者,下边所说的情形大部分都是听的戏界老角的议论,并有我目睹的情形,我通通把它集到一起就是了。

杨小楼自然是光绪末叶民国以来的第一名武生,但在全戏界他可以算是第三名。以前的角色,不必说,五十余年以来的红角,共有三个人。前清光绪二十六年(一九○○)前后,以至民国初年,最红者为谭鑫培。民国以后,最红者为梅兰芳。杨小楼虽然不及他们两个人红,但也能抗衡。或者有人以为余叔岩也可以与他们相提并论者。按相提并论,固未尝不可,但情形上,就差多了。第一,叔岩在正中年的时期,因为嗓音失润,歇了十几年,只不过在春阳友会票房中混混,永未登台,此节容另谈之。又或者有人以为说谭鑫培梅兰芳胜过杨小楼为不当者。捧小楼的人,很可能有这种论调,但我这话也不是无根据的,这里可以举出两件实事来,作一个证明。在宣统年间,谭鑫培领班,一日戏报已贴出,忽因故不能演,无法,只好觅人代替,便找的杨小楼及侯俊山(即十三旦)二人。每人一出,借以补救谭之戏码。其奈届时观众不肯策应,若干人到前台去说:谭实真病,不克出台,才有此举。央告半天,才算完事。鑫培最爱说此来,我在他们的正乐育化会中,就听他说过两次。他表面是表明他不肯失信于观众,而心中则是虽十三旦杨小楼两人,都不能抵他一人(彼时也是十三旦最红的时期)。再者在朱幼芬约梅兰芳杨小楼共成一班时,班名崇林社,意思是两人之姓,都有木字旁。在这个时期,两人永无竞争,谁的戏硬谁就唱大轴子。如是每逢演《长坂坡》,梅饰糜夫人,到他一跳井,则观众一定开闸,而小楼亦必匆匆了事。后台戏班人都说,《长坂坡》改为《跳井》完了。其实这种情形不能说就是小楼的不好,简直可以说是听戏人外行。《长坂坡》一戏角色虽然很多,但正角总得说是赵云的戏。民国以来演《长坂坡》的赵云,又以小楼为最好,而赵云的戏最好最重要的,是后头的一百单八枪等场。观众于糜夫人跳井之后,即行离去,是这出戏的好处都没有看到,花钱买票岂不有些冤枉呢?一次我到后台,把这话告诉小楼,并对他说,万不可如此草草。观众只管走,那是他们外行,自己应该怎样做还得怎样做,自己的信用名誉要紧。他对这套话,也很以为然,但到时候,因观众一走,心中总是不高兴的。以上只举两件事情,其余可参看后边的情节,但由此便可知道,他三人的情形了。

戏界人对小楼的议论,前后颇有点分别。在光绪庚子前后,老角们批评他,都说他身段松懈懒散,不够边饰,不够紧凑。他偶尔演猴子的戏,都说他笨拙,是一个大马猴。在他初享名之时,确也是这种情形,因他刚出科登台没唱红,就跑到天津去了。在天津因他种缘故,乃大红而特红(此层详后),回京后,亦随着红起来,而其本领仍如故。且去津不过一个多月,哪能就会改善许多呢,所以老角仍瞧不起他。可是庚子以后,到民国初年,这二十来年的时间,议论他的人,就有好评了。他们的论调是,“老角们都不满意小楼,是不错,他也是不够好。但是你说他不够雄壮,是不错的,但也不软弱;固然不够俏皮,但也不呆板;固然不够脆快,但也不笨滞;固然不够精练,但也不懒散;固然不够边饰,但也不松懈;嗓音虽然不搭调,但响堂,在台上什么人的嗓子,也盖不过他的”。

以上这种论调,虽然不能尽小楼之所长,但也很有道理。他们所以如此议论,是对不满意之老角发言也。在钱金福王长林诸人,大致都是如此说法。到了民国以后,所有青年之学武生的人,那就都是恭维了。每一个人,都是要学小楼,甚至毛病,也是极力模仿。在这个期间,尚和玉俞振庭等,都不常露演。常登台者,只有小楼一人,所以也就容易享名。于是老角又有一句评语,他天生的长了一个洋钱脑袋来。这话有两种意义,一是讥讽,说他本领不够,只靠脑袋。二是他怎么动作,也好看,这是天生的,也是他角不能勉强的;而脑袋好,也是天生的,也是他人不能勉强的。这两种意义,也可以算是一种意义。

在光绪年间,北平的武生,约分三个派别。这件事情,在表面看,似乎不在此文范围之内,但这与小楼的技术名誉,直接间接都有关系,所以也必须要谈谈。所谓三派者,一是黄月山,二是俞润仙,三是李春来。这三位,虽然都是武生行,但演戏的路子各有不同。黄月山,小名胖儿,通称黄胖。光绪中叶以前多在上海,后来便久演于北平,搭玉成班甚久,唱功极悠扬动听,身段讲雍容舒坦,雅静,而无火气,长于靠背及老头戏。例如《剑峰山》及《莲花湖》的胜英,《独木关》的薛仁贵等等,都是他的拿手戏。戏界老辈人都说,谭鑫培武戏的手段,都是模仿他,但这层我不敢下断语。后来学他的,有李吉瑞、马德成诸人。黄月山自己排的戏很多,以《风尘三侠》为最好。他与田桂凤合演,我看过两次,极精彩。小楼的身段动作,像月山的成分很多,所以也都雅静,而无火气。

俞润仙,号菊笙,外号毛包,久掌春台班,耳音不好,不搭调,有时在台上,自己小声骂自己不搭调。然身段架子,雄壮坚硬,宽放而雅,因嗓音宽,故长于花脸戏。例如《晋阳宫》的李玄霸,《铁笼山》的姜维,《艳阳楼》的高登,《桃花山》的金钱豹等等,都是他的拿手戏。因掌春台班多年,徒弟多的关系,所以他名声较大,学他的人较多。小楼虽曾拜他为师,但一生演戏,没有一点像他的地方。例如《长坂坡》之赵云,润仙以雄健胜,小楼以雍容胜,各有所长,谁好谁坏,是很不容易下断语的。在光绪年间,观众看惯润仙之演法,故多不以小楼为然,尤其尚和玉俞振庭诸老角,没有一个不说小楼闲话的,多说他太松懈。这种论调,固然有同行是冤家的嫌疑,但也不能说一点道理没有。民国以来的观众,因为没有见过杨月楼俞润仙的演法,便都以小楼为独步了。

现在才说到小楼的本身,小楼生于光绪四年,他比我小一岁,自幼入小荣椿科班。小荣椿为名武生杨隆寿、姚增禄所立。隆寿即梅兰芳之外祖父,内廷教师,光绪以后,宫中之武戏,皆其所指导,西后常亲看其导演。一次嘱内监曰,你们给他搬一个座儿,杨隆寿便叩头谢座。戏界老辈,最羡慕此事,说在佛爷面前有座位的,只有杨隆寿一人。(宫中呼皇太后,永远为佛爷,不止西后,如无太后,呼皇帝亦如此。)小楼名嘉训习武生,满科后,搭宝盛和,即名曰杨嘉训。演多日没什么好处,不为人所注意,后拜俞润仙为师,亦未能得俞之长处。且彼时,正是前边所说武生三派鼎峙的时期,青年角色是不容易出头露面的,于是停演了些日,乃到天津去演唱。

他去了一趟天津,于是名气便大起来。但是名气大的原因,很特别。他去天津之前,同时接了两个戏园子的定银,至于他同时接两个园子定银的原因,我就不知道了。如此,则两造相争,这戏园子要先唱,那一个园子,也要先唱,而那个时候,天津开戏园之人,都是恶霸味儿的,本地名之曰混混,小楼当然两边都不敢得罪,便借词推托,不能前往。在这个时间,两个戏园,更彼此登报,各说各的理由,闹得人人皆知,于是小楼之名大噪。后经人说和,在两边各唱若干日,小楼才去。因为大家在报纸上常常看到他这个名字,大家又常议论,闹得人人心目中,有一个杨小楼,都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,所以到津之后,一唱而红。因为杨嘉训三字,在北平没有响,所以到天津,特用杨小楼三字。天津唱红之后,回平演唱,当然也改用小楼二字,也就跟着红起来。所以彼时老角说,小楼小楼的喊得震耳,原来就是嘉训哪!这种论调,便有轻视之意。然士别三日,便当刮目相看,也是平常的事情。

以上乃是第一步唱红的情形,第二步,乃是进宫当差。经人介绍,挑上升平署的钱粮,这在戏界,本等于一步登天。俗所谓一登龙门,身价十倍。不过虽同为内廷供奉,其受宠的程度,亦大不同。这里可以附带着谈几句,以便明了彼时真相。在光绪中叶以前,西后最喜欢的是陈德林、余玉琴(人称余庄儿)二人。西后命将乾隆年间,张照所撰的《昭代箫韶》昆曲,改为皮黄。这本是极大的一个工作,升平署人员不够,由内务府派人帮忙,内务府人员又不够,乃由太医院人员帮忙,西后自己也帮着编。西后编的唱词的腔调,大多数都由德林所创制,故西后尤爱德林。遇各王府有什么庆贺的事情,想演剧时,西后往往推荐德林玉琴二人承办,说他俩能办事,玉琴因此很发财。因为在内廷当差,往往由南边购买行头,运到北平,当然免税。而玉琴常借此多运许多,因不用上税,利息很大。德林则规规矩矩,故内廷尤称道之。

她为什么要排演《昭代箫韶》呢?因为彼时内廷供奉的人多,角色全,如孙菊仙、谭鑫培、汪桂芬、王楞仙、杨隆寿、李连仲等等,都很为西后所喜,故特排此戏。按《昭代箫韶》、八本《雁门关》、《四郎探母》这些戏,都是捧宋朝,而轻视金辽的性质。金辽为清朝先人,她应该禁止,何以反倒爱看而提倡呢?我常以此问谭鑫培小楼诸人,都说不出一个道理来。后问德林,他说窥探老佛爷(内廷供奉的戏界人员,对西后都是这样称呼,连皇太后三字都不说,永远是老佛爷,比方说某人在西后前人缘好,他们都说佛缘好,绝对不说人缘好)的心思,似乎是有点骄傲的意思,言外是金朝没有能统一中国,到清朝才完全成了功,足见清朝的本领,比金朝大,演金朝之戏,借以自炫云云。德林这种窥测,似乎很近情理,则乾隆时之编制《昭代箫韶》,或者也有这种意义,也未可知。

按原来昆曲的《昭代箫韶》,分为十本,共二百四十出,翻成皮黄,也减少不了多少,所以宫中虽然大家忙了几年的工夫,闹得烟雾沉露天,而始终未能把全部排演出来。该剧总本,及各角草本,仍整份存于故宫博物院。后来各老角死的死,散的散,遂未接着再排。西后常对德林说,可惜杨嘉训这个角儿,没有上排《昭代箫韶》,这句话足以证明西后爱小楼之深。

据戏界人云,在宫中当差之角,在西后面前,红人虽然不少,就最红的莫过小楼了。太监们说他怎么动作,西后都是喜欢的。西后最不喜欢王长林、李永泉二人,所以他们两个人常说,“人家杨小楼,在宫里来演戏,如同小儿住姥姥家来一个样,我们两个人来演戏,仿佛来打刑部官司的犯人一样”。盖各角在西后面前红,则太监等对于他,当然就有面子,而西后不喜欢的人,所有太监,对于他,也就不会有面子,故他二人有这种说法。然终因他二人为从前的老角不可少的配角,尤其王长林,更是小楼离不开的膀臂,故他二人的差使也不会被革。因西后爱小楼之故,就闹出来了许多谣言,说他二人,怎样怎样。这当然是靠不住的话,然也有许多原因。

一位升平署的太监,跟我说过一件事,就很特别。他的谈话如下:“一次杨嘉训演完戏,佛爷高兴极了,对总管太监说,嘉训太好,叫他来,我要赏赏他。总管即把嘉训带至佛爷面前,跪的地方,离御座很近,佛爷说,你今天演得太好,我要特别赏赏你,嘉训叩一个头,说谢谢佛爷。佛爷伸着大拇指,指上戴着一个玉扳指,说你看这个扳指好不好,就赏了你吧。嘉训又叩了一个头,说谢谢佛爷。佛爷又说,赏了你吧,嘉训又叩头谢谢,如是者三次,而佛爷永远也不脱下来。看佛爷的意思,似乎是想嘉训亲手由佛爷手上脱下来,但嘉训他万万不敢,情形弄僵。后总管说,佛爷赏奴才赏他吧,遂把扳指到手,交与嘉训,才算完事。”

我拿这段话,问过几位在宫内当差的老角,谭鑫培对我说,齐先生说这个干吗。陈德林则说,确有其事。其余他角,亦都说不假,足见是真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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